第232节
张棐褚又松了一口气,不是算在苏夫人头上,就是不用永盛贴。不知道这小娘子究竟是哪家的,与苏夫人情同母女,又对成千上万的银子丝毫不当回事。
“我也没打算给这钱啊……”,薛凌回头。
张棐褚一口老血咽在喉头,强压着火气道:“鲁姑娘是什么意思。”
薛凌笑了一声,逗趣般道:“他出千,我赖账,这不是很正常么。”
“鲁……”
“我坐在这,是不欲与楼下纠缠,这些人”……薛凌停了好一会才继续道:“真是令人生厌”。她看向张棐褚道:“你们说的都对,捉奸在床,捉贼拿脏。但他久居赌坊,我只是第一次进来,哪能瞧见他何时出千。”
“所以我奈何他不得,可如今你也奈何我不得。一无字据,二无凭证,说是有人看见了,不过一群输红了眼的赌徒而已。只要我从这个大门出去,何人会信一个小姑娘赌输了万两银呢。”
她滑出半个剑尖,淡漠道:“便是我现在强行要走,你拦的住吗?”
永盛里养了大把刀口舔血的走狗,拦不拦得住张棐褚还真有几分把握。然他看薛凌一脸死灰模样,另一头去苏府的人还没回来,恐惹急了真能打一场。与薛凌受不得激不同,张棐褚做的就是忍辱负重的活计。
倒也未曾听说哪个小娘子有三头六臂,但如今苏家在京中有如日中天之势,光凭这层关系,也不能伤了薛凌去。张棐褚随口告了个罪,捡了椅子坐下,由着薛凌信口乱七八糟的念叨,想着等人回来便如何处理这破事,起码苏夫人会交代一下来人身份。
薛凌将剑又收了回去,仿若来了兴致一样,絮叨着给张棐褚讲了起因,又道:“他知道我拿了一粒骰子走。”
“我既拿了一粒骰子走,他必然是知道我会说他出千,为何他还要铤而走险呢?”
“他舍不得拆穿我,大抵是拆穿了就只有一份银子,不拆穿,没准能多得二十份吧。”
“他舍不得也就罢了,我手脚粗笨的很,估计不少人眼睁睁看着我拿了一粒骰子走,结果却全部帮着他说话。”
“那些人是当真觉得他没出千,还是因为赢了钱,才觉得他没出千?”
张棐褚饮着茶水一直未答,前因后果其实他早就清楚。且用不着小厮说的详细,光是看个结果就能知道为啥,唯一不清楚的就是为何小娘子要用拿骰子的方式来指证九哥出千。
要是九哥当场把骰盅掀开,那些赌徒肯定是要将人手砍下来才算完。即使是九哥应了算计,财迷心窍,也不过就是现在这个局面。一粒骰子在哪都能拿到,作不得数的。
等薛凌念叨声渐无,张棐褚不痛不痒的说了句中立话:“胜负在手,输赢在天,鲁姑娘既然抓不住人出千,合该愿赌服输。”
薛凌道:“胜负在手,输赢在天,你倒是比底下人讲究。”
屋内寂静没持续太久,万两银子是大事,小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,片刻即回。跟着一道儿来的还有苏银,见着薛凌立即道:“落儿小姐这是存心不让小人安生,早间才散了,晚间这又聚上了。”
话说完才跟张棐褚赔了不是:“张先生担待,小姐家中祖父新丧,气郁难解,添麻烦了,夫人一听说,赶紧遣了我过来料理此事,先生借一步说话”
张棐褚恍然大悟,却忍不住又多打量了薛凌一眼。身上衫子是很素,不似寻常姑娘娇俏,但确非丧服,不怪他想不到生老病死这种惨剧。
不过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揣了上千两银子往赌坊来找茬,已然不是个寻常的。他一见苏银态度,已知薛凌身份非常,起来跟着说了些场面话,与苏银一道儿去了旁屋。
片刻后回来苏银对着薛凌躬身道:“小姐跟我先回去吧”。张棐褚也跟着陪了礼,客气道:“下次再请小姐尽兴。”
薛凌抬头冲张棐褚笑的开怀,路过桌子,一把抓了两三粒骰子在手里,跟着苏银大咧咧下了楼。
一楼已经在清账,赌客散尽,那九哥却还在,跟薛凌眼神交汇,又急急移开,看向后面的张棐褚故作声势道:“我说张爷,这怎么算啊。”
张棐褚没答,只跟后头往楼下走,薛凌嗤笑一声看过去,那张台面上骰盅还在。她捏着刚才抓的骰子,指尖发力打将过去,骰盅顶端受力被打的移位好几寸,在边缘处摇摇欲坠。
“小姐……”苏银难得语气不善,只喊了人没继续说。
那大汉眼见有东西飞来,急急趴下身子躲避,待听到骰盅响,冒出个脑袋才看见薛凌打的并不是他。这小娘子周身都是古怪,他本不欲得罪。
若是玩几局,必定是让着点,且让人赢了赶紧离去就是,奈何薛凌在那一站就是一天。赌场之人,说聪明,却沦落至此,说愚蠢,却又手眼玲珑。存心让着她一人不要紧,可要一直让着她,给别的赌客瞧出门道,必定是一股脑儿的跟着她压。
这要是输下来,财神爷坐家里都输不起。而且明面上输出去的,永盛有的是理由一分不赔,趁机将自己扫地出门也未知。
至于最后那一把……那么大笔钱,这他娘的谁挡得住啊。
赢得几文碎银,只会自诩手段高超,一次吃下这么多银子,免不了他暗有心悸,虽一直强装无碍,实则见了薛凌就不自主的发毛,尤其是薛凌与张棐褚等人走的近,明显非尊即贵。
可……即便是皇后娘娘来了,今儿这理也在他这头不是。骰盅已经开了,除非日子能倒回去,不然说什么也得有人给钱。
他咂着嘴又叫苦道:“张爷,这还有说法没说法了,咱每天的例银可是一文钱都没少过。事要传出去,谁还敢来永盛楼淌活儿啊。”
张棐褚紧走两步,凑近薛凌道:“姑娘,不看僧面看佛面,这到底是夫人的地方,出了乱子,要夫人善后的。”
薛凌斜视着仍蹲在台面下的大汉,嗤道:“胜负在手,输赢在天?”
然她说的随意,那人离的远又心虚,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,听清的是张棐褚与苏银。二人看着少女抢先一步出了门,冷冷丢下四个字:
“输赢在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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袍笏
张棐褚微摇了头朝着苏银拱手,戏谑道:“哪家跑出来的野猴子啊,一点不像苏府里头做派。”
苏银回了礼,也笑着道:“夫人随手沾上的烫手山芋,给张先生添麻烦了”。他望了望薛凌背影,牢骚般对着张棐褚诉了句苦:“可不是输赢在她,没搁这把永盛楼的招牌拆下来,算你我今日都得了祖宗保佑。”
说罢连声告罪道是先行一步,出门小跑了一段追上薛凌道:“小姐心里不畅,就当找了个乐子,与人置气不值当。”
薛凌并不回身,脚下步子走的缓慢,道:“你见我找着乐子了吗?”
“一掷千金,这事儿说出去,京中就没几个能做到,还算不得乐子?落儿小姐喜欢,再去取些银子来玩几局也不妨事,夫人交代您只管尽兴,别的一概苏府来应承。”
“我尽兴”?薛凌停步扭头斜盯着苏银反问了一句,片刻才回身继续走着道:“我尽兴的法子是拆穿那人出千,苏姈如有什么法子吗?”
“那当然是有的,真就是您非的要,容小人与张先生商量商量,日间必能让小姐如意。但小姐须得依计行事,不可坏了永盛规矩”。苏银答的丝毫不为难。
除却苏姈如交代这些日子哄着点薛凌,永盛的庄家本就是隔三差五就得换一批,有自愿退的,有出千被人抓着直接打个半死扭送衙门的,再多一个算不得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