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聂神芝看着她,道:“你明知道殷彩不会让你杀婉叙,你还动手?”
周扶疏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殷彩:“人生在世哪能万事称意呢,她不忍心看我和宋婉叙打打杀杀,岂不是说明我在她心中还不如宋婉叙?一百年前我救了她,将她送到你门下,现在她不顾我的救命之恩,却要在我和宋婉叙之间做选择,我救她难道是让自己沦为备选吗?”
聂神芝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,她曾以为周扶疏至少有一些真心,并非没有人性。
可现在,她竟然——
“周扶疏,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心平气和地说话,你告诉我,你要杀的……本来就是殷彩,对不对?”
周扶疏淡声道:“是又如何?”
聂神芝不再说话,重重一掌打在周扶疏肩上,周扶疏被打退好几步,眼神一凛,复又笑道:“聂师姐别这样嘛,咱们来日再打,现在太晚了,我再留下去不合适。”
聂神芝漠然:“今日你走不了。”
她召出自己的剑,又启动了云霄派的剑网大阵,决意要留下周扶疏。
周扶疏顿了顿,笑出了声。
殷彩听到了她们的话,本以为自己会很难受,但那样冷漠的话真真切切听在耳中时,她又没那么痛苦。
她从没想过自己在谁心中是重要的人。
对于周扶疏,她又爱又恨,曾经她真的认为周扶疏是她的亲人。
可几月前在璇衡宗,她亲耳听到周扶疏和绍芒的对话。
阿娘被人救活过,而周扶疏……又杀了她。
因为阿娘没有像从前一样爱她,她就杀了阿娘。
在周府的一切仿佛只有她记着,而周扶疏已经向前走了。
意识逐渐模糊,身体也好像在一点一点消失,宋婉叙手足无措地抱着她,可她却无法说一两句安慰之词。
周宅的火场中,她躲在殷元洮的怀里,火舌四处吞舔,浑身灼烫,当真是生不如死,只是阿娘在,她并不那么害怕。
阿娘说,幸好凉茵没和我们在一处。
她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在燃烧,难受的要命,随口问了个问题,想分一分心。
“阿娘,为什么我叫殷彩?”
殷元洮说道:“当时明月在,曾照彩云归。娘亲希望你豁达快乐。”
殷彩当时已经嗓子干哑,忘记自己是否问过另外的问题。
昏睡之际听殷元洮说道:“也有人说给你取‘彩月’,但我独爱用这个彩字配你,执意否了后面的月字……”
半响,殷元洮又说:“凉茵是个好孩子,是阿彩的好姐姐。”
一梦浮生,好不真切。
云霄派能用的宗师长老本就不多,加之周扶疏一事,宋婉叙让出戒律阁一应事务,闭门不出,便只剩下虞绾和玉慈两人。
玉慈已经连着在城中忙了三日,就连她的两个徒弟都看不下去,帮她出头,来到虞绾的私府交接。
虞绾这些日子脾气好了不止一点,说话很是客气。
徐值道:“师尊身子吃不消,虞宗师若是缺人手,我和尤萼可以陪同。”
虞绾思索一阵,“那也好。不过你们可想清楚了,跟着我出门,挨不挨打不知道,挨骂是一定的了。”
尤萼没什么主见,转头去看徐值。
徐值却比先前沉稳不少,眉间愁绪,道:“虞宗师放心,我们珠尘楼这点担当还是有的。”
她没以前那么话多,虞绾原本要收拾收拾下山,但又没忍住问道:“我记得你和我们绍芒有些龃龉,怎么……”
徐值神色黯然:“绍芒是绍芒,我是云霄派的女修,要为门派尽力。”
虞绾来了兴趣,故意道:“绍芒真是不忠不孝,竟然敢放虐祟祸世,若能抓着她,我定不饶恕。”
徐值惊到:“虞宗师也以为——”
虞绾转过身,“啊,以为什么?”
徐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,拱手作礼,面色疏淡:“我说了也不怕人拿我的错处,绍芒不会做那种事,尽管再璇衡宗时她放过紫流火,也伤过人,可那些人都是拿着食灵符伤翎萝师姐的恶人,即便绍芒不出手,我们云霄派也该讨个公道回来。还以为虞宗师与我一样想。”
她大约是生气,头也不抬:“告辞。”
说走便走了。
尤萼在一边尴尬万分,看了看徐值的背影,只能帮着打圆场:“虞宗师,我师姐她就是嘴贱,并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……”
虞绾笑道:“无事,我还就觉得这种的弟子有意思。唉,除了绍芒和翎萝之外,我瞧着最顺心的就是殷彩,可惜也没了,今日才发觉,徐值这姑娘也不那么坏。”
尤萼懵了。
后知后觉才慨叹道:“殷彩师姐……原先宋长老还肯下山,但不知谁嚼舌根,说殷彩师姐和周扶疏有勾结,死有余辜,宋长老吃心,不愿再出门了。”
虞绾沉默片刻,“我看那隻青惠鸟也蔫蔫的不肯飞了。都是命数,算了,我先收拾收拾,待会儿山门口见。”
她发现,修真界的老人都该退了,这些年轻的小辈比她们有想法,心眼也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