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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过去那么多年,你还没跟我说你到底是谁?”
陆存的双眼有些模糊,他眯着眼,淡笑着看着河面上忙碌的船隻,反问:“我是谁,有那么重要吗?”
祁牧野横了他一眼:“你这个老混蛋,认识那么多年,竟连这个都不跟我说。”
陆存看向一边,笑着接受祁牧野熟悉的抱怨。
“其实,我一直以为我不过是你们二人故事的旁观者,我知晓你们故事的所有走向,看着你们走向既定的结局。但事到如今,我才惊觉,在不知不觉中,我已经成了你们之间的一环。”
祁牧野看着陆存嘟囔:“说这么弯弯绕绕,就是没说到点子上。”
陆存无奈轻笑。
“因为有许朝歌,才能有你。”陆存缓缓吐露,“我也是一样,因为有你们两个,才有陆存,才有我们千百年来的传承。”
祁牧野迟缓地眨眼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我的祖上,名唤陆朝颜,就是建宁三年幸存的那女孩的女儿,没有你们,就不会有我们的世世代代,事关自身性命,我们世代都不敢懈怠,祖祖辈辈都在寻找你的踪迹。”
“朝颜。”祁牧野看着河面喃喃,“原来是她?可她是如何知晓我与朝歌的故事?莫不是朝歌——”
陆存摇摇头,继续讲述:“临死前,她将你们的故事告知陈铮,央他来找你。只是陈铮一生无子,二十六岁为国捐躯,他在临死前,将这个故事告诉了他的异姓姊妹,也就是我的祖上陆朝颜。”
“铮儿”祁牧野的手指抠着冰冷的扶手,如此,那一切都说得通了。
难怪当初陈铮不肯认自己,难怪当初陈铮对许朝歌避之不及。
原来一切都是许朝歌的安排,她不愿让自己在那个孤单的世界面对爱人离去的事实,便让陈铮她又担心她们之间出现任何差池,便托陈铮寻她,确保她们在时间的循环之中能够相遇。
“陆存。”如今,祁牧野如梦初醒,她眼含泪水,笑着看向陆存,“经历这么多次,我依然无法搞清我们之间的时间维度。你说,她现在,还会在那吗?”
陆存握住祁牧野的手背,重重一按:“只要你没有忘记她,她就一直在。”
祁牧野释怀一笑:“对,她一直在那。”她从衣兜里拿出一封邀请函递给陆存,“明天有一檔节目,我觉得,你应该参加。”
陆存接过邀请函:“是什么节目?”
“关于她的故事。”
—
自打祁牧野接受节目的邀请,这天就一直阴沉着,黑压压的一片,与严冬的肃穆相互映衬。
“你来了?”祁牧野转身看向陆存,“来个饼吗?”
陆存轻笑,看着老板的双手忙到甩出残影:“听你学生说,你每年这段时间都会吃上一阵馅饼,吃不腻吗?”
祁牧野双手接过老板的馅饼,手指轮番捏着馅饼的包装,吸着气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:“怎么会,他们家手艺特别好,吃了这么久,我从来不觉得腻。”
老板揉着麵团,大声应和着:“那是,我们这馅饼可是祖传的手艺,距今千百年呢,那可是经过历史考验的,保准香。”
“那我也来一个。”陆存伸手接过馅饼,转过身,目光一顿,抬头仰望天空,“下雪了。”
祁牧野跟着抬起头,记忆与现实撞了个满怀,在她的心里泛起层层涟漪。她情不自禁地迈开腿走到天底下,抬头任由大片的雪花落在自己的脸上,雪色与她的发丝融为一体,她闭着眼,湿气从眼角溢出。
“下雪了。”她张开手指,在手心小心守护一片雪花,“瑞雪兆丰年,”
“明年会是很好的一年。”
祁牧野受邀参加的是一檔国宝节目,受邀嘉宾作为国宝故事的讲述者,讲述国宝与其主人的故事。
祁牧野要讲的,就是那枚她未能送出去的玉戒。临死前,许朝歌将其转交给陈铮,再在两年前,由陆存转交给祁牧野。
“今天我们很荣幸能邀请到祁牧野祁老师来到我们的节目。”待讲解完这枚玉戒,主持人站在祁牧野的身旁,“祁老师今年六十八岁,前两年刚做了心臟搭桥手术,今日这一檔节目由祁老师讲解,是我们节目的荣幸,也是观众朋友们的幸运。”
“听说祁老师一直投身于对许朝歌一生的考证研究中,即使第二天就要手术,前一天晚上也要伏案研究许朝歌的事迹,您觉得,是什么使你这样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呢?”
祁牧野面对镜头思索片刻,给出让自己满意的答覆:“我想,因为那个人是许朝歌吧。”
观众们笑。
待笑声停息,主持人拿着话筒问:“很多人说许朝歌的一生都被大运河所束缚,依她的才学和见识,她理应有更广阔的天地。网友们把她比作鹰,觉得她应该去往高山,去往大海,而不是蛰伏在尹江,奉献自己的一生却换来千百年来的谩骂。大家都觉得不值,您是怎么认为的呢?”
祁牧野与观众席上的陆存对视一眼,两个多年的老友只需要一个眼神,就知道对方要说些什么。陆存如往常一般穿着黑色的大衣,后背贴着椅背对祁牧野微笑点头。
“网络上的评论我也有看,大家都说运河就好比一个鸟笼,让许朝歌失去了自由。其实我觉得所谓自由,是看你表达自我意志的权利是否受到限制。很明显,许朝歌没有,相隔一千多年,我们依旧能领悟到她所传递的价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