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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着,她优哉游哉地转身,将玉坠放上池边的托盘,举起酒杯重重一砸。
砰!
透明的杯底裂开一道蜘蛛网般的裂纹,音落玉碎,而碧绿的翡翠碎块中间,一颗米粒大小的金属颗粒格外刺眼。
那是这两年最火的,□□。
“这个,就是你的见面礼。”
修长的手指按着窃听器,顺着岸上的地砖推到蓝苏面前,大发慈悲地告知她真相。
眼神重新落上蓝苏的侧脸,想说什么,话却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,戛然而止——
她看到蓝苏的眼睛里露出一种表情,是当年在越南见到的,那种深渊里的嚎叫,跟狼牙一般锐利,想把敌人撕成碎片的神情。
须臾间,霍烟觉得,蓝苏跟那人确有相似之处。
同床(一)
蓝苏收到霍家老宅的第一个礼物,是窃听器。
假以关爱之名,用和蔼温情的糖纸包裹见血封喉的毒药。
她觉得很可怕,比蓝家还可怕。
蓝浩天打她鞭子,起码会告诉她,我要打你。但蒋丹不会,她会温柔地送你一颗毒苹果,在你毒发身亡之后,还会上来哭丧,体面周到,亲手护送你到地狱。
浴室的热气凝结成水珠,一颗颗挂在物体表面,水珠之间连接着许多细小的水汽,宛如细密的蛛丝,张牙舞爪地横亘在大理石砖的表面,像古老陈旧的布满蜘蛛网的屋顶。
浴池中,两人泡在水里。霍烟背靠池壁,蓝苏面朝池壁,盯着面前那枚金色的米粒大小的窃听器。
牙齿咬着口腔内壁的黏膜,渐渐出现腥味。
“佛口蛇心。”
她咒骂窃听器对面的人。想着蒋丹偷偷窥听结果只听到这一句时,脸上那一阵青一阵红的表情,她心里才好受些。
霍烟一怔,依稀间看到打架的幼豹,张牙舞爪但攻击力有限。
浴室装了信号屏蔽器,窃听器是不管用的。当然,包括她们刚刚说的这些话,以及蓝苏恶狠狠地骂的这一句。
要不要告诉她?
霍烟想了想,觉得还是不要打击蓝苏的斗志昂扬,便没开口。
几分钟后,蒋丹敲响了浴室的门:
“小烟,我调了两杯饮料。”
敲门声传来,蓝苏赶紧朝霍烟靠去,紧贴在一起。门外的人没有等霍烟应答,便径直推开把手进去。托盘上的两杯乳白色饮料悬浮着细小颗粒,浑浊不堪。
“跟着家里的营养师配的,专门要沐浴之后喝,对皮肤好。”
她不着声调地笑着,眼睛将浴室内部扫了一圈——
两人光着身子泡在同一个浴池,身体贴着身体,甚至,一向有洁癖不喜欢跟旁人有肢体接触的霍烟,揽着蓝苏的肩膀。
霍烟没有动,仍旧背朝蒋丹,两手搭在池边,一手弯曲,一手伸直,始终让蓝苏在自己的手臂活动范围之内。
但妻妻二人总得有一个懂礼貌,于是蓝苏转过身来,两手搭在浴池边,从下往上看向蒋丹。
“丹姨,谢谢,您太周到了。”
蒋丹小心翼翼蹲下,将托盘放到酒杯托盘旁边,笑得和善:
“应该的。我一直把小烟当成自己的女儿,现在你们结了婚,你也是我半个女儿了。”
蓝苏审视着她的表情,无论是眼尾的细纹,还是嘴唇扬起的弧度,都看不出破绽。看来这蒋丹还真是千年狐狸,若不是她亲眼从玉坠里看到那枚窃听器,还会被这出障眼法迷惑。
用尽所有演技,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表情,好看的唇弯起:
“嗯,谢谢丹姨。”
蒋丹笑着看她,眼睛落到脖子时,笑容终于僵了一下:
“蓝小姐,我送你的玉坠呢?是不是不喜欢?”
蓝苏不是很会撒谎,藏在水里的手渐渐攥紧,“没有,因为要泡澡,怕弄坏了,所以摘下来放旁边了。”
蒋丹的眼睛一挪,落上托盘旁边零星的翡翠碎片,知道玉坠可能已经被识破了,于是追问:
“是放哪里了呢?”
这下,蓝苏没了借口,心说要不要撒谎放到了卧室。但明天,蒋丹肯定还是会追问,然后半强迫半和善地给她套上另一个装着窃听器的项链。
头似乎被人按到了水面以下,蓝苏恼火——不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,是天底下最麻烦的事情。
万幸,有人擅长唇枪舌战。
“丹姨。”
沉寂之中,背对蒋丹的霍烟徐徐开口,叫出名字之后,她在水里转身,同样以低身位仰视蒋丹,却似乎将面前的人碾踩在脚下,居高临下地蔑视着,如巨象俯视蝼蚁。
“您想打听我在做什么,好歹拿点真金白银。”
她说话慢吞吞的,凌厉的眼睛直勾勾落在蒋丹脸上,钩子一般将保养得宜的脸皮一寸一寸撕开。说话间,一颗水珠从凸起的眉骨滑落,斧凿刀削的面孔倏地闪过寒光,语气骤降:
“扔个垃圾来,未免太看不起我了。”
砰——
蒋丹眼珠瞪圆,一根钉子穿透眼珠,刺透眼窝后从后脑杓挖出。
在整个霍家,有一个所有人都不敢惹的人,那是霍老爷子。
而第二个人,就是霍烟。
跟老爷子一样,霍烟无论在什么年龄、什么地方都会露出黑豹子一般的恶兽般的恐怖,乍一看是笑的,但笑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,眼尾上吊,似乎所有人都不过是她一根手指就捏碎的蚂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