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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江枫递了个眼色, 开车的某人立即会意,附和道:
“对。你之后要进军娱乐圈,我刚跟一家正规媒体联系了, 会给您安排一个正规的采访。”
许盼盼拔高嗓音:“就是!其实采访本身没什么,你刚出道肯定要采访的。主要是那两个人太蔫坏了。卖惨骗人,博取你的同情。蓝小姐, 你放心,那俩人已经被开除了!”
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, 却怎么也没说进蓝苏心里。
她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,盯着那些在温差导致的水雾里模糊的光斑,动了动唇:
“谢谢。”
谢什么,不知道。
想什么,不清楚。
她只知道那颗珍藏许久的柔软的心,被恶劣的欺骗压回冰河,封冻三尺。
许盼盼求助地看向江枫,接到一个轻微的摇头。
只能咬着嘴唇缩回靠椅——她情愿蓝苏不说话。一直闷着听她跟江枫把那两人骂得落花流水。但她说了,还说了句谢谢,就好像一个被踩到尘埃里的提线木偶,明明落魄难堪,却还保持着本性的纯良。
比抛弃这份纯良,更让人心疼。
一路回去的车程没有再说话,霍烟似乎也不打算调理她的情绪,一本心思地浏览报告书,挑取下一部投资的影视剧。
到家之后,蓝苏径直回了卧室,十分钟洗完澡,然后缩在阳台上看星星。
人们说,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。
她的爸爸妈妈都在天上。
但那晚乌云密布,没有星星。
她就这么裹在被子里,在深冬的室外坐到凌晨。
次日,她很早就收拾出门,家政艾厘跟上去,问要不要叫司机。
蓝苏回头,越过艾厘看向沙发浏览报告书的霍烟,问:
“我可以自己出去么?”
霍烟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一下,抬手看了眼腕表,早上七点。
“九点之前回来。”
“好。”
蓝苏很快离开,直到坐上去往滨海岛的轮渡,才在海风中清醒几分——霍烟说的九点,是早上还是晚上?
看了眼手机屏幕,已经九点半,那就默认是晚上九点吧。
兰滨通往滨海岛的轮渡只有两班,早上九点半,下午五点半。
单程一个小时,掉漆的船皮在反射出冬日的金属光泽,惊飞港口栖息的一串海鸥。
顺着松散的人流下船,找到记忆中那家破旧的电车租赁商铺,骑车从海岛南面绕到北面的疗养院。
顺着后门那棵香樟树爬到二楼的高度,大衣和背包甩到树杈上,纵身一跃,从窗户跳进女洗手间。出门后右拐第三个房间,随便找了一件护士服换上,扣上帽子,潜入三楼尽头的疗养室。
那里躺着一个女人。
沉睡十一年,未曾苏醒,也未曾死去。
原本,蓝家真正的二小姐也躺在这里,只是不久前营养不良去世,留下与她一样大的,同样沉睡这么久的,苏沁。
“姐姐。”
蓝苏坐在床边,小心翼翼握上纤细的手掌,轻轻贴上脸颊。
“我来看你了。”
蓝苏本名不叫蓝苏,叫苏蓝。
单名一个“蓝”字,乃是因为当年妈妈怀她的时候,爸爸跟蓝家交好,便给她取这个名字。
苏家一共三个女儿,大女儿苏沁,二女儿苏蓝,三女儿苏小玉。
当年,苏家突发变故,父亲双亲车祸去世,她带着小玉从火海里逃生。姐姐苏沁,和恰好来苏家玩耍的蓝家二小姐“蓝舒”双双从楼顶坠下,一睡不醒。
她用脸颊蹭弄着温暖的手背,喃喃说:
“我结婚了,她叫霍烟。虽然性格不怎么活泼,也算不上温柔,但她对我挺好的。”
“本来,我没想结婚。但是,蓝家当年毕竟收留了我们,还帮爸爸和妈妈报警。这些年也一直在支付你的医疗费用,前后做了很多事。这个恩情,还是得还。”
“就是我还是那么笨,在外面混了那么久,还是分不清好坏,别人稍微掉两颗眼泪,我就心软了,被卖了还帮着数钱。”
“我应该很聪明,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是人是鬼,应该预防一切的坏心,应该像上帝那样,分辨所有的是非。可是,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去看人心。他们隻教我怎么认古董,怎么用刀,怎么逃跑然后,我选择释放一次善意,所有人都开始怪我。”
“什么时候你醒了,得骂骂我,不然我永远都这么笨。姐姐,都说你跟妈妈最像,眼睛大大的,跟混血一样,你睁开眼睛,我看一下好不好?”
寡言少语的蓝苏几乎说完了一辈子的话,等到太阳一点点往西落去,漫天席地一片橙红时,她终于埋怨了一句:
“姐姐你都不理我。”
轮渡在五点半准时鸣笛,催促最后一个赶来的游客。
夕阳斜斜地挂在海平面,水波微动,浓郁的光线将轮渡的白漆铺满绯红,铺天盖地无所遁形。
轮渡朝着夕阳的方向驶去,不知是在追求光明,还是追求黑夜。
小城酒馆来了一位老客,不同于从前的不修边幅,杏色高领毛衣勾勒出修长脖颈,立挺的黑色大衣外长发松散披垂。